December 5, 2010

《告白》向我們告白了甚麼?

看電影《告白》,非常震撼。日本近年似乎出產不少另類的教育故事,繼《大逃殺》和(甚得我心的)《女王之教室》,《告白》更進一步幾乎推翻了校園劇的基本結構:需要教育/改造的原來不只是學生,老師和家長也不見得比學生更不需要反省。

當然,對比日本每年出產的無數青春熱血校園劇,所謂不少也不過幾部話題作。可是日本的青少年問題之嚴重程度就連我們這些在香港生活的人都略有所聞(就連我學習日文的教科書內都經常出現如「現今的年輕人真不像樣啊。」等例句),某程度上解釋了為甚麼《告白》這部描寫校園生活陰暗面的電影,能在日本上映了足足四個月之久。因為熱血青春劇從來都不能反映青少年的真實生活面貌,大家等待一部向我們「告白」的電影好久了。

回應青少年問題,《告白》看來非常的社會性,但社會學地觀賞它的話便誤解了它。在我看來,《告白》其實是一部哲學性的電影。電影的情節毫不複雜,一個中學教師(森口)的四歲女兒死了,兇手是班上兩個學生(修哉和直樹)。老師為了報復,在二人的牛奶內混入愛滋病血液…不再抄預告了。從社會學的觀點看,電影要處理的是青少年嚴重罪犯的社會問題;從哲學的觀點看,電影其實是要探討生命價值和倫理學的問題。「為甚麼殺人是錯?」、「生命很寶貴,但為甚麼?」、「生命很寶貴,但為甚麼每個人的生命都很寶貴?」每個人無可避免在生命中某一時刻思考到人生的意義、作道德的抉擇、或忽發奇想而必須直面哲學問題,不只是學生、老師、家長也在不斷為自己尋找答案。自白的述事方式,除了直接向觀眾講出人物的內心世界,亦是人物透過自我對話反覆詰問來思考問題的過程。

《告白》探討的不是甚麼道德兩難,卻只是一個十分基本的問題。「為甚麼殺人是錯?」這個問題甚至基本得算不上是問題,因為它已經是一個不用懷疑的道德基本假設,既然所有人都認同殺人是錯,還有甚麼值得去思考這件事的餘地?但《告白》裡這些孩子卻反覆質疑這件事,而且他們問得不是沒有理由。學校和社會告訴我們「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很寶貴,所以不可以殺人」,但這些孩子每天的體驗卻是同學互相欺凌、班主任是一個連自己都覺得笨的人,好心做壞事、父母對自己不是放縱就是冷落。世界很醜惡,老師卻沒有教我們面目可憎的人的生命寶不寶貴。而且學校和社會每天在灌輸一些錯誤的觀念給孩子。《告白》的原小說裡對社會的斥責有更詳盡的說明,包括傳媒大量報導八卦式的負面新聞;老師因為少年犯從學校實驗室偷來毒藥殺人而無辜受譴責;流行的美式教學法為了讓孩子不會因互相比較而自卑,應該讚賞的時候不讚賞,沒事時卻胡亂誇獎;通通都是向孩子展示不公義的示範教材。以保護兒童之名的少年法更是終極不公義。連法律都不公義,更不用再指望甚麼了。

青少年的問題(不是青少年問題)不是立一條法例或換一個新教學法就能容解決的事,重點是我們能否講得出一套好的人生哲學來回應人類的深層需要?哲人佛洛姆(Erich Fromm)的名言:「人生是自我實力的展現」(“There is no meaning to life except the meaning man gives his life by the unfolding of his powers.”)。他在《愛的藝術》(The Art of Loving)這本書裡提出一個愛的區分:無條件的愛和有條件的愛(他比喻為母愛和父愛)。有些愛是無條件的,但有些愛只能用努力去爭取得來,而兩種愛對人來說都不可或缺,否則無法做一個精神健全的人。這樣我們可以嘗試理解修哉和直樹何以走上成魔之路。他們之所以殺人,完全只為獲得一種能力感,一種在不公義的社會風氣裡不管怎努力都得不到的成功感。而殺一個人卻是多麼易如反掌的一件事。正如電影中的敘事者,喜愛收集毒藥的美月所說,只要幾滴毒藥就能殺死討厭的老師。不只有殺人動機也有殺人的能力。修哉和直樹兩個截然不同的個性,其實只是社會製造出來的一體兩面:一是選擇逃避的自卑狂,一是拒絕尊重道德規範的自大狂。

但問題有待解決,為甚麼不能殺人,就算世界很醜惡?森口老師的回答是,因為每個人都有他的人生、每個人都有他愛的人。因此不可以殺人,因為你也不會容許別人殺你最愛的人。這也算是一種公義。但我們就這樣滿足於森口的答案嗎?可以不殺人,但不公義如何應對呢?無個性、無所謂、像變形蟲一般的鄉愿同學如何應對呢?《告白》向我們告白了問題,但我們要怎樣解決呢?

December 1, 2010

近日有關教育的論戰不斷,先是有減班政策林超英與孫明揚隔空對罵,然後就是鬧得沸沸揚揚的直資學校「混帳」醜聞。兩件教育界大事當然涉及很多政策方向的問題,對學生、教師、學校管理層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不能同日而語。然而當兩件事發生的時間如此接近,假如我們把兩件事的各種批評討論並置來看的話,不難看出當中隱含著一個基本假設:入名校、讀好書,將來才有好前途。這是一個我們視為理所當然或無可改變的事實,當然亦沒有必要懷疑到底遊戲要怎樣玩。

大概絕大部分香港人都已視「入名校、讀好書」為金科玉律,並視之為社會流動的階梯。幾十年來,基層家庭若有孩子脫穎而出考入名校,是件在街坊街里眼中極其光榮之事,因為那一家人可期望有朝一天脫貧。電影《歲月神偷》一家人全指望讀名校的大兒子出人頭地,是導演自己的真人真事改編;社會上不少有地位人士都透過名校教育進身社會上層,例如律政師師長黃仁龍,又如前天文台台長林超英。林本著一份他對基層的感情,反對教育局減班措施,理由卻此言差矣。他指出其母校辦學優良,減班更令如同他當年的基層學生入讀機會減少,十分可惜。根據他的理論,應該推斷出全港成績最差的幾間中學應該倒閉,英皇書院加開一百班的結論。

同樣地,直資學校帳目報告中,其中一條為人詬病的「罪行」,是有學校幾乎從未動用過從學費中撥出一成的助學金,資助貧困學生。立法會議員張文光一語中的,指出高昂學費早已令貧困學生卻步不敢報讀直資學校。政府和社會各界都擔心長此下去會令直資學校變成富裕人家的專利,有礙社會流動。然而當我們振振有辭地以有礙社會流動為反對直資學校變成貴族學校的時候,到底有沒有反思過名校作為一社會流動的階梯,到了今天,到底還適用嗎?

近年中產家長為子女爭名校學位已幾近瘋狂程度。憂心之餘,我們總是同情天下父母心,因為父母都總希望子女能讀到一間好學校。當中的推理是,名校所以為名校,全因其辦學優良,子女接受優質教育,將來自然以真材實學在社會馳騁。我深信,在林先生接受教育的年代,也許的確如是。成績優秀的學生可透過全港統一派位進入名校,憑著個人苦努力可望成功。可是隨著時代的轉移,當年的名校畢業生都成為了掌握權力的人,這些人亦為人父母,有意識地安排子女入讀自己的母校,名校可謂進入了豐收期。名校根本可以不動用一分資源栽培學生,因為家長早已打點一切。重要的只是子女的履歷表上添上名校的招牌。名校的工作便從作育英才變成形象工程,興建豪華校舍,招攬精英運動員學生加盟,學生從受惠者淪為學校形象工程的一部分。或許這一切,可從各校的巨額盈餘數字窺見一二。時代變了,也許我們需要重新思考名與好學校兩者的關聯。

更重要的是,也許我們再也不像從前般重視真才實學。在社會上打滾大家都學會先敬羅衣後敬人。父母都明白,很多時候一張閃耀的履歷比真材實學來得有份量。我們的教育發展至今時今日的田地,也許不只是名校的錯,教育局的錯,也許整個社會和我們每一位,都要負上一點責任。

November 8, 2010

不需要母親,只需要有人待我好

寫得十分笨拙。-_-#
-------------------------------------------------------
俗語有云:錢非萬能,可是沒錢卻萬不不能。富商買嬰兒,全城道德感發作,輿論到底。我們一方面擔心三胞胎將來如何面對幾億身家和沒有母親,一方面懷疑到底嬰兒是否可以當成商品買賣。但歸根結底是,大家都非常重視傳統家庭價值對我們的意義。家庭價值似乎是社會少數能有力地對抗市場化入侵的最後堡壘。那是我們少數仍然重視而要誓死捍衛的寶貴東西。

從來只聽見富商買妻房,好端端為何買嬰兒?有八掛週刊以富商家族新抱落淚作封面,直指富商出茅招「打尖」爭家產,不知道是陰謀論還是合理推論。但總不能排除富商也可能有一顆慈父的心吧?不應針對有錢人。話說回來代母為得到巨額酬金,「狠心」捨棄親兒,也未盡照顧他們、給予他們母愛這母親的責任。一椿交易,似乎把把家庭的意義與價值徹底扭曲了。

金錢買不到甚麼?我們其實在問:有甚麼是不能交易的?交易涉及買方賣方。有人求買,有人求賣,各自在市場上合適的配對。間金錢買不到甚麼?有時候,我們注意的是,有甚麼是不能買的,例如不能收買同學幫自己做功課; 有時候,我們注意的是,有甚麼不能賣的,例如毒品。當然在更多情況下,我們是在同時問這兩個問題。

市場要受到約束,當然不是甚麼都能交易買賣。毒品害人,因此不能賣,但送毒品呢?不收錢當然亦不可,因為送的毒品依然是有害的。一項物品能否合法較易,要看那物品的目的和用途而定。市場要受到約束,因為有些買賣是不道德的。買嗎啡來享樂是犯法的,但賣嗎啡給醫生為病人止痛則很合理。問題不在市場,市場只是中介,買賣只是途徑,重點是買賣雙方各自動機為何。只要任何一方的動機不良,整個交易就是不道德的。

回到代母問題,會花錢光顧的不外無法生育的人(單身人士、有生理問題的人、同性伴侶等)。無法生育的人也有合理理由希望生育吧?若嫌富商不夠說服力,換個例子看看。曾聽有婦人打電話上電台訴苦,她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夫婦兩人都非常渴望生兒育女,但一直無後,直至醫生證實她生理上無法生育,丈夫竟然立即拋棄她。後來婦人又談了兩次戀愛,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當她向情人坦白自己的情況,情人都接二連三離她而去。假如這個視養育小孩為人生理想的婦人想要借種生子,是否合理?我們有甚麼理由禁止她嗎?從前無法實現的願望,今天科技能幫上一把,豈不成人之美?

家庭價值固然值得重視,但值得重視的是實質的價值,而不是形式的價值。正因重視家庭價值,最近社會努力提倡最低工資最高工時,讓天下父母可以早點下班回家共敘天倫。永遠見不著的父母與沒有父母其實沒有分別。近年中產家庭喜好聘請女傭,無知小孩跟菲傭friend過打band,卻怕與陌生父母相處,家長呷醋,自食其果。生娘不及養娘大,小孩都知道誰與他吃飯搭車接放學,誰人真心待他好。世界多少人是公公婆婆帶大的?人都需要親密關係,卻不一定需要一個稱作爹、一個稱作娘的人。只要有人待我好,沒有娘、兩個爹,有甚麼所謂?只要有人疼愛有人指導的話,誰說不能活出一個美好而完整的人生?

September 9, 2010

Ed Wood

ED: Honey, what if I'm wrong? What if I just don't have it?
DOLORES: Ed, it was only one review.
ED: Orson Welles was 26 when he made "Citizen Kane." I'm already 30!
DOLORES: Ed, you're still young. This is the part of your life when you're supposed to be struggling.
ED: I know... But sometimes I get scared this is as good as it's gonna get...
DOLORES: Things'll change for us. Nobody stays on the fringe forever.

June 21, 2010

然後怎樣?思考民主女神與六四共識

無甚可觀的一篇。
----------------------------------------

月初就民主女神象擺放問題一事, 我的母校中文大學再次成為社會焦點。師生校友見校方公告電郵後紛紛投稿撰文,反對校方以「政治中立」原則拒絕女神落戶中大校園。當中論點主要圍繞大學之多元文化理念、知識分子該以何種態度介入政治等等,指出大學沒有理由必須政治中立,而拒放神象亦絕非政治中立的表現。這一切論點都很有道理,然而卻搔不著癢處﹣﹣事實是大家心裡明白「政治中立」四字箴言只是漂亮的官樣文章,要舉出一百個反證的理由不難,但洽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事情的焦點轉移到大學之理念等等非關民主女神象所要表達的主題上。

六月八日喜見馬獄教授〈當15萬變成基本盤〉有關六四悼念活動一文,旁及「民女」事件, 一語道破:「自6月2日深夜開始,我思考「政治中立」和「平反六四」的問題。我想說的是:兩者可以是不相干的。反對六四鎮壓是良知問題,不是政治意識形態或觀點的問題。你可以不支持民主、不相信任何政治的意識形態,但政府的責任是保護人民,一個政府殺害和平表達意見的人民,是任何現代文明人都不能接受的。這已是現代人良知的底線,根本不需要看作是政治問題。」說出了很多人想說的話。及後未見有人接續論述,來到這一個星期世足開鑼,全民(特別是熱愛足球的社科學人)皆投入研究賽事﹣﹣足球真是世界和平的最佳催化劑﹣﹣「民女」去留問題仍有待討論,深感有必要繼續深化這方面的論述。

八九年六月四日那天所發生的事是一個事實,不是政治問題。所謂事實,不只是指當日發生過甚麼事情,死了多少人,雙方使用過多少武器等報告和數字,更包括事情表達的意義。惡意殺人是罪,自衛殺人無罪。是集會還是暴動、是清場還是鎮壓,雖然有時很難定奪,但相信對那段歴史稍有認識的人都能分辨出來。如馬教授所言,平反六四已成為香港人的一個道德上的共識。面對一個未得平反的慘痛史實,社會由一個未承認責任的政權統治之下,個人或團體如何去選擇站在哪種立場,是站在雞蛋的一方還是高牆,才是所謂的政治問題。在今天的香港假如還有任何人不肯共開表態支持平反六四,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為著一己的政治前途和利益甘願埋沒良知,二是因對對事實無知而作出的失實言論。第一類我們在高官巨賈口中聽得太多,第二類我們在課堂上或公開場合上的青年口中聽得太多。回到民主女神的去留問題上,我們無需再在大學之理念的問題上打轉,反正使命與理想在今天已經沒有多少約束力。然而我們對六四事件的看法,應該是整個社會的共識,大學假如堅持視而不見,只能是埋沒良知或愚昧無知,莫講是無法達成一所成功的大學的崇高理想,如此一般的機構連做人的基本道德都沒有,不但作育不了英才,更是社會的敗類渣滓。作為學生校友的只能慨嘆痛心疾首。

認識到平反六四的共識後,在接下來的公開討論會裡,重心便不應只執著於放多久、放哪裡等節眼問題上,也不應周旋於大學的理念﹣﹣我們有更多時間處理這個問題﹣﹣而應該襯著這個機會探討大學生,以至八、九十後這群八九年時大多仍是襁褓嬰兒的一代人對當年事件持有的立場的基礎在哪裡。是潮流興青年論政?是受到我們尊重的師長耳濡目染?是出於我們對普世人權價值的尊重?同樣是我們沒有目擊的事件,六四與日軍侵華的差異何在?為甚麼我們參加六四晚會不組織反日遊行?作為香港的青年,我們說話的身份是甚麼?我們反對的是罪惡,是極權政體,還是甚麼?六四事件對於香港的民主化有何啟示?無論如何,要講清楚﹣﹣假如我們仍打算每年參加維園晚會,直到平反來臨那一天。我應為這樣才算是真正完成了薪火相傳。這樣悼念六四的意義才不至於走向走味甚至消亡的危機。因為我們知道,縱使我們極不願意,這是一項長期抗戰。要達成共識不易,但至少我們作為負責任的活動參與者、理念支持者必須回答自己的問題。

April 8, 2010

也許只是一廂情願

看《歲月神偷》,久久不能釋懷。它的確是一部不怎麼樣的電影,從劇本到敍事到美術效果都大量運用「標準」電影技巧,效果老土得令人錯覺時光倒流三十年。而它卻不知怎麼地拿了一個國際奬項,不知怎麼地很多人談論它,更不知怎麼地保育了一條街,反高潮的是,導演說,不過是紀念個人回憶之作。無論如何,我還是看得十分(準確點說是過分)投入,思前想後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談論它。

但還是要談論它。那就,從呂大樂談起。在《唔該埋單》一書中(這是我非常喜愛的一本書,比很紅的《四代》更好看),他在第一章就尖銳地批評喜愛以香港故事自述的同代人,認為這種流行說法把成敗得失都看成是個人努力的成果,把香港塑造成機遇處處的地方,掩蓋了香港社會結構性的不公。

《歲月神偷》又是一個怎樣的香港故事?故事𥚃沒有機遇處處,只有接二連三的天災人禍、絕路困境。每個人都很壓抑,人人都有一句金句旁身,「做人最緊要保住個頂」,幾乎是造鞋「包尾」的父親的唯一對白;高材生哥哥,每天追遂成績追遂金牌,"I wanna be free";母親不用說,「一步難一步佳」,很是感動。只有弟弟進二永遠樂天。但,一家人的故事,是不是欠缺點社會性,對殖民社會不夠批判?每個人的香港故事,都是大歷史的小小寫照。一個香港,兩個世界。有關六、七十年代的描述,為甚麼就只提及草根階層的鄰舍精神,不提西人與高等華人的高貴生活?如果要改善生活向上流動,那時有甚麼辦法?學英文、讀名校?追遂成績追遂金牌,原來不是因為好勝,只是為了生存,要在不屬於他的世界生存。墳場和教堂,不只是放白鴿式的美學考慮,而是再次重申你不屬於這個世界:就因為不懂英語,連對兒子最後致意的資格也沒有。

這只是一家人的故事。每個人都很壓抑,這要歸疚背後的社會和文化。但壓抑也讓他們更立體。老土才變得感動。永遠樂天活在夢幻是否同樣掩蓋了社會不公?結局裡進二有沒有進化成進一?還是仍然是透過玻璃缸看世界如何也美麗的弟弟進二?的確,作者的意圖我們無法知曉,而我也只是想找個合適態度去看待事情而已。

January 15, 2010

離開,是為了回來。

我們真的太愛Google了。沒錯Google的東西很好用,效果實在超炫,有很Smart的工程師,很Fun的工作間,企業形象超正面,我們都有理由成為它的粉絲。但是,當我們太偏愛某個對象的時候,往往會只記著它的好,而看不到它陰暗那一面。Google宣佈取消搜尋器的自我審查,幾乎等同全面撤出中國市場,自然是這幾天網上最熱的話題。不少博客認為這次是Google挑戰中共政府,維護人權正義的一次奮勇義舉,大讚好野,也變成更加死忠的粉絲。可 是,聰明的網民絕不會單純到以為"Don't Be Evil"真的這個國際巨企的第一綱領,喝采之餘總是補充說,作為一家要對股東交代的上市公司,這個決定是如何如何明智的,或是這將會為它帶來多少多少損失,為了維護自由和公義,連中國這一塊肥肉都吐出來,其志更可嘉。

一家企業要怎樣才能做到有良心?當社會責任與利益衝突,企業有甚麼理由抗拒金錢的誘惑?講良心太脆弱,盡社會責任最終都是為長遠利益著想。更重要的是,企業在商言商起來,消費者的態度往往是同情和理解。零五年Google宣布進駐中國大陸,曾被指責違反自己不作惡的第一誡。五年之後Google離開,換來的 是更大的喝采聲。問題是,沒有當初的妥協,哪裏來今天的義舉?當年Google解話說,犧牲一點資訊自由,換取中國幾億人口方便快捷的搜尋、電郵、地圖、各種服務,是choose the lesser of two evils。五年之後,不知道是情況逆轉了, 維權變得比廣大的網民的方便重要,還是evil的定義改變了,只有言論自由是重要的,其他都不再重要?"Don't Be Evil",彈性原來很大的,不得不佩服。

離開的表面理由是,不斷有黑客入侵維權人士的電郵,這是不可信的。Google擁有全世界最好的科技人才,難道會不懂應付資訊保安?而且,以Google的名氣,全世界的黑客誰不想在它的首頁插一面最耀眼的旗?需知道,會當黑客的人,多少有點 geeky。總不成替政府工作的中國黑客特別厲害吧?假如因為有黑客入侵就要離開的話,那大概要全線結業了。另外,臥底之說亦不成立。據說有中國政府臥底潛入Google工作,偷取情報和技術,這絕對是不稀奇的,就算不是中國政府,它的競爭對手也會這樣做,況且人事往來,當年Google從M$挖走李開復,難道沒有一併騁到他在M$經驗嗎?

既然表面理由不成立,Google離開的真正理由是甚麼?我認為,必定有某種原因令Google不得不全面撤出中國。雖然中國只是一塊雞肋,Google也沒有離開的必要。投放少許資源,當是在世界地圖上多插一面旗,等待其升值,亦無可不可。我想不到這會是個怎麼樣的原因,總然之絕不會是不作惡這種理念層面的原因,而是商業上某種迫不得已的情況。我不肯定,這只是我的猜想。

不過,就算Google這次從中國撤走,也不代表它放棄了中國這個龐大的市場。其實,只要中國的言論自由一日不解禁,仍有防火長城的一天,Google的大部分服務都會被禁,搜尋器也被廢了一半武功,仍然很難打破百度等等土炮的市場佔有率。在網絡應用程式的戰場上不容易贏。近幾年Google致力發展操作系統實力,包括Chrome OS Project和最近推出的Nexus One Android手機,加上這幾年在中國打響了的名堂和累積到不錯的口碑,等發展成熟再以智能手機和手提電腦等硬件的形式在中國銷售,反而更有市場。我已聽說有住大陸的人托香港的朋友買Nexus One,Google以改頭換面的形式重新登陸中國,相信指日可待。

假如哪天解除網禁的是百度,那便真正值得喝采了。

January 1, 2010

2010

新年快樂。
(可能是本年度唯一的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