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 30, 2008

鬱悶

仙履奇緣不是有這麼一段嗎?

至尊寶求脅持他的蜘蛛精剖開他的心臟,讓他鑽進自心的心裡,看看是誰在那裡面遺下了一滴眼淚。蜘蛛精卻猶豫了,這小子難道不怕死嗎?

也許他真的會死。在確認與不確認那一滴眼淚之間,死亡好像有決定性的分別。一切都總得有個交待。認識那一滴眼淚的同時,好像也是認識至尊寶自己。死亡,至少應知道那將死的是誰吧?

可以的話,讓我也腦干塗地的死亡,像敲核桃般的敲裂頭顱,看裡面究竟裝了甚麼。

June 27, 2008

ǝlƃuɐ ʇuǝɹǝɟɟıp ɐ ʇɐ plɹoʍ ǝɥʇ

很喜歡玩孤狗地球。近來有幸多出幾次門,每次出發前總會先用它來一次pre-trip。回來後又會再看一次走過的地方,似乎就會減少走馬看花的意味。作為一個low-level user,用不上gsp導航功能,有事沒事扭扭擰擰它多認識世界也是好的。

地球的預設位置根據是電腦地區設定的。每次打開地球都會看見香港在世界中央。很方便,也很爽。一番扭扭扭之後,常會扭得不似球形,東南西北換了位,要重新扭「正」才認得了地。長久以來地圖都是北極在頂南極在底,已經成為一種慣例,成為一種人們心裡的習慣,思考方向的時候總是南北對應天地,左右便順理成章對應西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西方霸權的表現,把北半球的歐洲大陸和北美當是世界的中心,漠視了南半球的少數居民。於是有澳洲人專門繪製倒置的世界地圖,從南半球視角看世界。

剛剛還發現按 Ctrl + Alt + A (Command/Open Apple Key + Option + A on the Mac) 會變成戰鬥機模式。可是我完全舞弄不來那隻只會瘋狂打轉的可惡東西。

June 2, 2008

吳哥𨗴粒

五月去的旅行,七月先寫返筆記,巴閉。



柬埔寨之行在旅行兼做義工的政治正確大前題下出發。聽說公屋成為日本遊客到香港旅遊新景點,此行,是擴闊視野體察世情,還是深不可測的深度旅遊的新穎佈景?在遊客(tourist)與旅人(traveler)的概念拉扯之間,一星期的旅程飛快地流過。


吳哥古城

第一站飛𨗴粒市,看吳哥古城。對於遺跡,我還能說甚麼呢?幾乎每一個到寨埔寨旅行的人的最大怎至唯一目的就是踏足這個宏大的出土文物。遊記和介紹網站專書都很多。講一堆無頭無尾的歷史故事印度神話也悶死人。要是問我置身那遺跡中有甚麼感覺,那是一個字:「巨」囉。巨大的石頭上雕花是「細」囉。整個遺跡有無數個城,城裡有無數個石頭,石頭上雕上無數的花紋圖案,是「繁」囉。「巨」、「細」、「繁」,加上古代的神秘,你明白那種偉大感吧?


𨗴粒市內

吳哥是整個𨗴粒的經濟命脈,連帶周邊產業都圍繞它而興。第二天行程本來安排遊洞里薩湖,但因前一天下了整天的雨導致湖水氾濫而取消。這是絕對可以意料的,在𨗴粒的第一天風和日麗,卻莫名其妙見街道角落水窪處處。直至一星期下來,我才習慣幾乎每天下午三四時便準時到來的密雨烏雲為赤熱的土地降溫。而所謂的道路也不過大多是黃土地,中午下過雨後更是一片泥濘。有些街道整條浸了,水深至小腿,車和人都得澗著黃泥水而行。明明位處雨水充沛熱帶國家,這個城市的渠務工程卻做得奇差。導遊解說,為了獲得持續的國際經濟援助,這裡的城市基建效率很低,鋪路忘記築溝渠這等事情時會發生。惟有維持在不能自立的境況,西方和聯合國才會斥巨資修復吳哥。低投入高產出,吸引更多旅客遊覽。

事實上𨗴粒是一個旅客城市。市內幾乎盡是酒店,不少仍然在修蓋。野草叢黃土地,鐵皮、木造竹子造的簡陋房子夾雜在偌大明亮的酒店之間。


輾轉到了藝術學校,參觀工藝品製作。即是以吳哥為藍本的印度教佛像、木刻、浮雕複製品。都是些工人在專心幹活兒,十分稱職地當我們的人肉佈板。印象最深是一個為砂岩版浮雕磨光的男孩。砂岩版上是仿小吳哥的巨型壁畫的浮雕。而所謂的磨光,不用打磨機器,甚至不用砂紙不用布,用手。男孩不斷用手掌來回的擦,反覆的擦,手在長久間滲出油脂使岩版平滑的部分閃著獨特的潤澤之光。且只擦圖畫的下半部,頂端是不擦的。年復年絡繹的遊人在吳哥摸成的模樣,他用一個月完成。

男孩會說英語,跟我們聊起來。他抹這個竟然抹了三年半,今年二十六歲。他讓我們猜他有多大,就把我們難倒了。要異世界來的客人從外表判斷柬埔寨人的年齡畢竟很困難。長期烈日暴曬,皮膚粗糙得特別快,他們看起來往往比實際年齡蒼老。兒童卻正相反,十三、四歲還是矮小得像七、八歲小孩一樣。或許我們探訪的都是貧困村落和孤兒院,特別營養不佳。可是一般而言,人和動物都瘦巴巴的,沒有半分不必要的肉。而他們眼中的我們,則一致偏小,皮光肉滑所致。

戰爭博物館

臨行前還去了一趟戰爭博物館。博物館是個園地,坦克車、裝甲車、高射炮、直升機靜靜地躺在草地上,雨後的陽光照著發銹的猩紅色,炮管還在滴著水。

曬得黝黑的青年講解紅色高棉統治時期的歷史。我們見可以爬上飛機大炮上拍照,很是興𡚒。

青年大概出生在七十年代末,戰火頻仍的年代。父親母親都死在戰爭裡,年紀小小的他由叔父養大。那時候炮彈在頭頂飛過,他們躲在防空洞裡住。

話裡行間他幾次強調當年中國政府在背後出資支持柬埔寨共產黨。似乎青年對中國人不懷好感。然而青年通曉事理,他只憎恨設計出這一切的國家領導,平民都是無知的。可是國家領導都一個個老死了,再沒有誰可怨懟。

這時候我們擎著尖端還裝上刺刀的自動步槍假威風,樂不可支。我們才剛知道赤柬軍人就是用這個刺刀,像獵兔子一樣挑起嬰兒的。鐵鏟也不是用來植樹的,是趁人背著不知道時向著後腦重重敲下去。頭腦被敲得開花的人往前扑,扑倒在堆屍體的大坑裡。

青年堅定濕潤的眼睛望著異鄉客,靜靜的說:"You know, you guys are very lucky because your country has no war.""You know, I lost three fingers just by pulling a mine pin."接著緩緩地舉起不見了三隻手指頭的一隻手。

現場一刻停留在冷空氣中。冷空氣又瞬間潛進背景,青年繼續介紹各種地雷的特性,只是似乎大家開始放棄舉機拍照。

青年已數不清為異鄉客導覽有多少次了,可是眼睛仍舊堅定和濕潤。

現在青年成家立室,他仍舊說:"I live with my uncle."

他仍舊會告訴異鄉客:"Some of my friends died, some lost their arms and legs. I am lucky I only lost three fingers."

最後我們要趕飛機,參觀要到此為止。青年趕緊說完最重要的清掃地雷工作,告訴我們狡猾的佈雷者在土地埋下三層地雷。

S-21堆屍陵+殺人場

從前看到鳳凰電視介紹這裡的特輯,就想來了。堆屍陵(Tuol Sleng Museum)原本是一所中學,在紅色高棉極權統治時期被赤柬政府改成關押政治犯的囚室。政治犯不只是異見分子,根據共產主義,所有無產階級以外的階級人民都是阻碍社會進入無階級狀態的瘀血,共產主義者要清除的敵人。赤柬政府野心巨大無比,一心比蘇聯和中國更快速建立一個更純粹的社會主義社會,把人民分成「新人」和「舊人」,原本支持共產主義的「舊人」清洗比大陸的黑X類更無所不包的「新人」。(年)赤軍趕走了美軍,進著首府金邊,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所有首都居民三日內暫時撤離城市到鄉間去。當時金邊人以為赤柬為他們帶來解放的好日子,順從地離開,不知道這其實是濃縮在三天完成的上山下鄉。本著「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邏輯,勞役人民。

S-21的囚犯都送往萬人冢集體坑殺。堆死人的窟坑現在陰陰森的一池泥水,古怪的草本植物吸收地下豐沃的養分強壯地長成怪物。地裡四處可以看見淺淺埋了破布,都是被坑埋的人遺下的。聽說,雨天一到,地裡的東西就會露出地面…… 現在殺人場建了一座塔供奉死者,四四方方的塔裡,一個個雪白的人頭靜靜躺在裡面,他們仍是那麼緊緊的依靠在一起,一層層直到看不到頂。

館裡記載的歷史資料不多,簡陋的設置展皮記述酷刑屠殺的具體情況以外,更多的是生還者的證言和一幅幅囚徒圓睜著眼睛的照片。的波布計劃發生於七十年代,當時二十幾的人現在才五六十歲。幾幅領導人的照片閒散的靠著牆擱在地,臉容被人塗上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改錯液,變成一個一個白臉的魔鬼。狠狠的筆迹透出無限的恨。似乎柬埔寨人對瘋狂的年代仍然留在傷痛的感性階段。或許再過多五十年,只有當參與過這段歷史的人都老栲,一切記憶才可封印進冰冷歷史供人憑吊,一切大是大非才有餘裕的空間定論。

這記憶卻叫人尷尬。畢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不像德國人為納粹慚悔,日本人厚顏的拒絕道謙,中國人依然共產,走上向錢看的改革開放道路。這裡卻依然貧困,自己在獨自傷痛。

孩子

彩虹橋不是labulabu日劇聖地,但孩子的起居,或者也足夠拍一齣一公升眼淚。其實沒有那麼賺人熱淚,病毒潛服在血液裡,孩子看起來就是孩子。

且是特別黏人的孩子。幾十個孩子共住一個院舍,幾十個孩子分一個奶媽,只有當異鄉客來訪的時候孩尔才有機會享受獨佔的滋味。當然異鄉客也是不夠分的,熱情主動的孩子遠遠看見異鄉客,就跑來搶先著拖我們的手。年紀幼的張開手臂,要抱,然後就不肯下地。異鄉客莫名奇妙的霎時變得愛戴可嘉,就算在我城獨唱浮誇的悲歌,在這裡不用突然地高歌,也可在任何地方開四面台。

腿散佈癑瘡的短胖小腿盆纏在腰間,小手往前一指,小孩要尊屬私家車載他到高處看壁佈板上的名冊。指頭點在哥哥姊姊的照片上,咿吚丫丫的好像通曉每一個名字,要介紹給他勞苦功高的車伕。車伕問小主顧的照片在哪裡,他卻有點迷糊了,說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還是浮沉在自己無垠的幻想宇宙裡。

逐一看牆上的海報,看完了地下的看一樓,像走馬看花般,走到屋頂陽台上,午後為大地降溫的雨正在嘩啦嘩啦的傾盤而下。我們緊貼的胸口都被互相混和的汗水濕透了,頓感清涼明淨。伸手摸摸亮晶的雨水,大概玩得累了,小小的頭自然地挨在右肩膀對下的一點方寸。雨從天下到地之間,有一片天地,完全屬於兩個人。一轉念,想到這片天地原本屬於某個人,大大覺他走寶了,才讓我有機會剽竊這片天地,當一個誰都可以補上的代替品。

而其實這孩子需要的,豈不是我需要的。我給予這孩子的,孩子也在給予我。這中間已不存在施受關系。有時候,我們只想靠在一起而已。

我也是個內向的孩子,以為自己只適合未懂說話的尿布嬰兒,靜靜的抱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安撫燥動受驚的情緒,玩安靜的遊戲。這時候,小女孩靜靜的走過來拖著我的手。眼睛明亮清徹,帶著明顯高棉血統特徵,好看的孩子。十二歲,也上學,英語會一點。小女孩靜靜的握著我的手,也許在靜候我開始一個有趣的遊戲,跳快樂的舞步,如同所有高大的哥哥姊姊一樣。我有點不知所措,孩子你找錯人了。可幸氣氛情境使慢熱的人也進入狀態,由包剪搥開始,我教她包剪揼的暴力後續,她教我七種手勢的演化版。總算鬆一口氣,沒有讓人失望。

然後她為一個認識三小時的新朋友離開而傷心得哭了。她的小伙伴哈哈笑的跟我道別:"See you tomorrow!"

明亮清徹的眼睛知道,所以豆大的淚珠骨碌滾下來了,所以才不時閃出那憂鬱的光。

回旅館的路上,不禁想像他們的未來,那個瘌痢的小𤠣子長大了至少會像個韋小寶般吃得開的角色,不管成建制裡的精英還是在黑道打滾。臉蛋圓圓,頭頂扎著好像噴泉辮子的女孩,邊看哥哥姊姊表演跳舞邊學著泰式造手在扭著手腕,或者會成為出眾的舞蹈家吧?不然做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也不錯。那一教即曉用純正廣東話稱呼姐姐「靚女」的,將來可能當上翻譯員,替將來的國家元首在柬埔寨外交會議做即時傳譯。那漂亮的或者成為模特兒,那沉靜的或者會是學者,為整理自己國家的歷史作出貢獻。也有的可能成為強悍的土匪,有的當個平凡快樂的售貨員……

孩子看起來不就是孩子。那時候,我真的以為彩虹橋是日劇聖地。現在也是。

天國與地獄

地獄

到哪裡去,都有兜售(翻版)書籍、明信片的小孩和殘障中年。乞丐伸手討錢,有的是一家大小總動員,晚上就睡在路中心。他們直站在旁邊流露出殷切的眼神或苦苦死纏不放,可也不搶不威脅,是以甚至覺得這裡比深圳安全。當然,也有可能見我們人多,不敢亂來而已。他們只是純粹展覽自己的可憐,搏異鄉人一秒感動掏出無用的Reil。(柬埔寨貨幣,四千Reil兌一美元。實際上美元比柬紙更通用,柬幣多是用來找換一美元以下零錢,幾近毫子)他們是真的慘。蜜糖引倉蠅是遊客共識,君子遠庖廚,還是趕快跳上車。

天國

酒店大堂的一個角落設置了幾部電腦免費供客人上網。一眾來自先進城市的大細路即時大喜爭相check mail Facebook MSN,看來成癮甚深。這個年代出門的,最痛苦莫過於挨十天八天沒有電腦的日子。團裡半數人手提電話配備了漫遊服務。除了以防緊急,也是放不下俗務。費用是想當然的貴,通話一分鐘二十多元,發短訊也動輒是四、五元。免費上網實在是莫大的恩賜。這星期裡我抵住誘惑不去碰那數部電腦,也沒有致電回家報平安。難得逃離無止息的日常世界,期待的不願面對的都是那邊的事,讓它們留在那邊,我只想這裡的事。

酒店位處著名的酒吧街內,一下樓就是洋人光顧的酒館。於是每晚的餘慶節目是順理成張落pub一邊眺望湄公河一邊享用平價酒水。我們聊天,各自想著那邊的人和事。